40 四茶神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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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0 四茶神君
“星兒！”四茶大驚失色，一躍而起撲向了苗三娘的面門，就在他躍起的一瞬間，紙臉瞬間浮現出朱砂描繪的眉眼口鼻，畫出的眼珠子轉了一下，猝然瞪向了四茶。
四茶只覺腦袋嗡一聲，仿佛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將他的整個身體控住了，他全身僵硬，好像個破布偶直直摔到了地上，草精摔到了他身邊，在地上砸了個坑，竟是和他一樣受到了波及，全身的絨毛都變硬了，仿佛一只僵硬的刺猬。
四周百姓轟一下散開，駭然看著苗三娘。
苗三娘的紙臉一格一格轉向懷裏的星兒，紅色眼珠飛速翻轉了幾下。
星兒似乎被嚇傻了，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苗三娘，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似乎想要碰碰娘親。
苗三娘的紙臉發出哢嚓一聲，她驟然擡起手臂，手如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了星兒的後心。
“星兒！”
“三娘！”
淒厲呼聲四起，劉魚娘和張大哥撲了上去，可是根本來不及，星兒就在苗三娘的懷裏，幾乎就在眨眼間，苗三娘尖銳的指甲就戳進了星兒的皮肉。
結界外的“十燁”笑出了聲。
豈料就在此時，一層明光從星兒身體裏綻出，是四茶的庇佑神光！苗三娘發出一聲怪異的慘叫，拋出星兒，被趕來的劉魚娘抱住滾到了一邊。
張大哥沖上去扭住苗三娘的胳膊，街坊四鄰也上去幫忙，七手八腳制住苗三娘。星兒在劉魚娘懷裏拼命掙紮，哭喊著要撲到娘親懷裏，被狠狠壓住。
“住……手……”四茶艱難爬起身，四肢劇烈抖動著，他的身體裏有兩股力量在激烈對抗，一種是他微弱的神力，還有一種是剛剛紙臉註入他身體裏的力量，那是一種十分邪惡的力量，感覺令人作嘔，仿佛無數黑色腐蟲在全身的筋脈中蠕動，企圖控制他的身體、神力，甚至想腐蝕他的精神力。
休想！他是守護這裏的神，誰也別想在他的地盤上的傷害他保護的百姓。
四茶四爪撐地，尾巴高高豎起，狠狠瞪著假十燁，雪白的絨毛無風而動，根根絨毛綻出柔軟的明光。
“吾乃陰山脈……鳳凰府……城隍屬關帝神座第三十八分座代理神……四茶神君……你還不……速速束手就擒……咳！”四茶噴出一口血，胸`前的雪白的絨毛染上了大團的鮮紅，背部神光浮現出五個青色的窟窿，黑氣蒸騰而起。
“小貓，你怎麽了？”
“貓貓你沒事吧？！”
眾百姓疾呼，還有好幾個要跑過來，被四茶喵一聲喝止，“別過來！”
是神光反噬，傷在星兒庇佑神光上的傷轉移到了他的身上。㊣
很好，說明星兒沒事。
四茶咬緊牙關，血水順著他的牙縫滴落，可他卻高高昂起頭，不露半分怯懦。
附著著神光的絨毛紛紛脫落，飄揚著飛向半空，一根又一根附著在結界上，仿佛在結界內|壁貼上了一層毛絨絨的毯子，結界綻出漣漪般的美麗光澤，蕩起如水的光波。
激烈掙紮的苗三娘漸漸不動了，眾百姓擡頭望著這世間罕見的景象，皆是一臉驚艷。
假十燁似是對結界光波有些忌憚，慢慢退後了兩步。
“一只半神，能做到這個地步，倒是令我有些刮目相看。”他頓了頓，臉上的表情愈發僵硬，仿佛臉皮已經快變成了死物，又道，“為了獎賞你，我就放過這些凡人好了，只是——”
他突然摳住自己耳根後方狠狠一扯，刺啦一聲撕掉了臉皮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百姓恐怖的驚叫聲中，四茶又噴出了一口血。
假十燁血肉模糊的臉笑了起來，他高高揚起手裏的滴血的臉皮，那張人皮隨風浮動，化作一張紙臉，瞬間消失了。與此同時，假十燁身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，化為了一灘血水。
淒厲叫聲響起，苗三娘掙脫束縛一躍而起，朝著劉魚娘和星兒沖了過去。
百姓們大喊著撲上前想要阻止苗三娘，可現在的苗三娘就如同妖怪附體，速度和力量早已超出了人類範疇，輕而易舉就將擋路的人掀翻了，張大哥腿斷了，二丫頭破血流——劉魚娘抱著星兒狂奔，可根本敵不過苗三娘的速度，幾乎眨眼間就被追上，劉魚娘兩眼一閉死死抱住星兒就地一滾，打算死扛，豈料就在此時，懷中的星兒突然一縮身體從她懷裏滑了出去，小小的身體帶著明亮的白光撲進了娘親的懷中。
那一瞬間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。
苗三娘猛地僵住了，雙手高高舉著，十指呈爪狀，抵著星兒瘦小的後背，尖銳指甲上溢出的黑氣腐蝕著星兒身上脆弱的神光，全部反噬在了四茶的身上。
四茶嘴角流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，意識模糊，神光潰散，他的眼皮再也撐不住，緩緩閉合。
結界發出嗚嗚的悲鳴，頂端出現了破損的斑駁，斑駁的造型十分怪異，看起來像是一張巨大的臉——是用毛筆蘸了朱砂畫成的臉，和苗三娘的紙臉幾乎一模一樣，紅色的眼球快速轉動發出哢哢哢的響聲，仿佛在發出什麽命令。
苗三娘的手臂劇烈抖動，脖頸青筋暴跳，似乎在和什麽力量做抗爭，她的手一格一格離開了星兒的後背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，甚至能聽到骨骼斷裂的脆響。
紙臉的鼻翼劇烈起伏，飄出苗三娘細小的聲音：“星……兒……不……怕……娘……親……在……”
星兒淚流滿面，伸出小短胳膊抱住苗三娘的脖子，用軟乎乎的小臉蹭了蹭娘親的脖頸，嘴裏發出撒嬌般的“啊嗚啊嗚”聲。
頭頂的巨臉似乎急了，眼珠狂轉，哢哢亂響。苗三娘紙臉的紅眼球劇烈的翻滾著，手輕輕環住了星兒的身體，一下又一下拍著，就和她每晚哄著星兒睡覺一般。
巨臉被激怒了，他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，嘴裏溢出黑色的氣流，說時遲那時快，一道綠光倏然沖出砸在了巨臉的左眼上，又重重摔到了地上，縮成了小小的草團子。
苗三娘重重倒在了地上，紙臉左眼的位置裂開了一道口子，露出了她自己的眼睛。
“啊嗚啊嗚！”星兒大喊著撕掉了苗三娘紙臉，看到了娘親淚流滿面的臉，母子倆抱著又哭又笑。
巨臉破損裂開，一塊一塊斑駁掉落，每掉下一塊臉皮就附著在結界壁上，燃起一片又一片巨大的黑斑，腥臭的氣味從黑斑傾瀉而下，所有人都開始幹嘔。
突然，結界內|壁輕
輕震了一下，再一次綻出了溫柔的白光。
一只大白貓緩緩穿過人群，站在了巨臉的正下方，大貓的體型差不多有豹子大小，軀體修長優美，皮毛泛著月華般的皎潔，貓眼清澈美麗，一只冰藍如天空，一只金黃如琥珀，它仰起頭，身體拉成一個優雅的弧形，後退蹬腿飛躍而上，整個身體沒入巨臉的口中。
天地為之一震，巨臉和結界同時碎裂，化作星辰般的碎片，散落在天地間。
天邊亮起魚肚白，金色的晨曦灑滿鳳凰山脈，照亮了整座安平鎮。
當第一縷晨曦落在十燁手上的時候，最後一只惡鬼在他的咒火中化為了灰燼。
十燁全身虛脫，抖著腿緩緩盤膝坐地，擺了擺袖口和衣袂的造型。
七星觀觀規：凡坐臥行走，必有規矩。
不過某位白無常可就沒這麽多講究了，索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，嘴裏哼哼唧唧的，癱在他肚皮上的夜游神啾啾了兩聲，聽口氣大約是抱怨。
黃將軍和鬼兵們互相攙扶著鉆回地面，只留了一根黑旗展示自己的勝利，畫皮妖們最誇張，紛紛掏出瓶瓶罐罐開始給自己的補妝。
十燁擡頭，望著空中的五層結界在晨光中散落，早風拂過鬢角的發絲，還帶著潮濕的血腥氣，不過沒關系，等太陽全部升起來，無論是鬼氣還是怨氣，都將化為無形。
“我贏了，”白煊說，“我殺了三千惡鬼！”
十燁：“我毀了怨晶。”
“七曜劍是我幫你找回來的！”
“我毀了怨晶。”
“黑山老妖的致命一擊可是我殺的！”
“我毀了怨晶。”
白煊騰一下坐起身，瞪著十燁，“我花了——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法力，那可是天文數字，算起來都可以在冥界買房買街買店——”
“嗯，你贏了。”十燁說。
白煊一下噎住了，眼珠差點脫出眼眶。
十燁憋笑。
白煊的臉紅了，又躺了回去，“先別高興的太早，善後的破事兒還多著呢，要給夜游神療傷，還要給冥界匯報，還要幫安平鎮重建——”
突然，十燁感到一陣心悸，站起了身。
“怎麽了？！”白煊一骨碌跳起身。
十燁：“我設在關帝廟的結界碎了。”
白煊松了口氣：“天都亮了，結界也沒用了，碎就碎了吧。”
十燁搖了搖頭。
這種感覺不對，結界不是照到晨光後自然碎裂的，而是有什麽東西……這種感覺很難受——
“我去看看。”十燁剛走了兩步，腳下一軟差點沒跪到地上。白煊扶住了他。
白煊的身體也搖搖晃晃的，但聲音依然很精神，“一晚上沒見貓仔和草精，還挺想他們的。”
二人相互攙扶著，叫上忙著補妝畫皮妖們，慢慢走向紅楓山方向。
晨光落在街道上，反射著刺目的光，前方慢慢行來一群人，影子拉得又長又沈。
十燁和白煊停住了腳步，是安平鎮的村民，幾乎一半人都受了傷，披紅掛彩，互相攙扶著蹣跚走了過來，他們很安靜，走得很慢，表情——表情隱在影子裏，看不真切。
十燁心裏升起不詳的預感，快走幾步上前，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沒有人回答他，眾人停住腳步，無聲無息向兩邊移開，讓出一個人來。
星兒抱著一團雪白站在人群中央，苗三娘輕輕扶著他的肩膀，眼眶通紅，草精趴在星兒的頭頂，絨毛禿了大片，原本翠綠的顏色蒙上了一層灰霧。
星兒擡起頭，眼淚在眼眶裏滴溜溜打轉，他長長伸出手臂，張了張嘴，發出顫唞的“啊嗚”聲。
十燁看到了星兒捧著的東西，是四茶，小小的貓仔縮成一團，眼睛閉著，耳朵貼著小腦袋，似乎枕著尾巴正睡得香甜，只是，他胸`前的絨毛被黑色的血染紅了，身體沒有任何起伏。
他已經沒了呼吸。
草精發出長長的“吱——”，仿佛悲歌長鳴，百姓們泣不成聲。
“貓貓是為了救我們——為了守護結界——”
“貓貓還那麽小，他那麽勇敢，為什麽……”
“我還給貓貓做了新的窩呢……”
“貓貓死了哇哇哇——我再也不能餵貓貓吃魚了！”
“貓貓——”
十燁有些發楞，他緩緩伸出手，輕輕揉了揉四茶的後背，還是那麽柔軟，四茶最喜歡人摸他了，只要摸摸他，雪白的絨毛就會綻放出溫和又美麗的神光。
十燁揉了一次，又揉了一次，四茶依舊閉著眼睛，粉紅色的鼻子露了出來，嘴角還帶著甜甜的笑意。
十燁覆在四茶身上的手開始發抖，他感覺到了，四茶的身體已經冰涼、僵硬。
白煊握住了十燁的手，十燁回頭看著他，白煊的眼瞳漆黑，眼眶通紅。
十燁張了張嘴，他想問：四茶的魂呢？
白煊搖了搖頭。
什麽意思？！為何搖頭？！
你不是白無常嗎？為何不叫他的魂？！
十燁反手攥住白煊的手腕，卻被白煊拉了下來。
白煊抱著四茶放在了地上，單膝跪地，手指輕輕摸了摸四茶的耳朵，輕聲道：“陰山脈鳳凰府城隍屬關帝神君第三十八分座四茶神君，你保護了治下的百姓，你做的很好，不愧神族之名。”
星兒哇一聲哭了起來，撲到了苗三娘的懷裏。
草精和夜游神滾到了四茶的爪前，身體前傾，就仿佛在行禮一般。
十燁閉眼一瞬，撩袍單膝跪地，畫皮妖們紛紛趕來跪地垂首，百姓們一個接一個跪了下來，哭聲大作。
“四茶神君，走好！”
“四茶神君嗚嗚嗚嗚——”
“貓貓——”
“什麽貓貓，是四茶神君！”
慟哭聲中，所有百姓的頭頂漸漸溢出了澄明的金色光斑，顏色和魂光很相似，光斑在空中匯合凝成纖細堅韌的光線，在空中盤旋了幾圈，拉出長長的金影聚到了四茶的身體裏。
白煊手掌心亮起一團柔和的神光，輕輕覆在了四茶的頭頂。
就在此時，十燁聽到了遙遠的鐘鳴，聲音來自天空，一聲又一聲震蕩著他的心魂。
空中的雲霞漸漸散開，露出水鏡般的蔚藍天空，燦然的金色大字緩緩鋪展開來。
【陰山脈鳳凰府城隍屬關帝神君第三十八分座臨時神君四茶，護佑百姓，舍生忘死，功德圓滿，特禦封神，為陰山脈鳳凰府城隍屬安平鎮土地公，望此後為民為公，不負神格。】
霎時間，所有金字融為一團金光，如流星璀璨劃過天際，落在了四茶的身體上。
四茶浮空而起，絨毛綻出純潔無瑕的神光，所有的血汙在光中化為烏有，四肢舒展，尾巴高高翹起，兩只耳朵抖了抖，睜開了眼睛，一只冰藍如大海，一只金色如琥珀。
白煊高舉手臂，指尖璀璨，如長輩迎接歸家的子女萬分慈愛道：“四茶，來。”
四茶雙色瞳中淚光瑩瑩，他高高躍起，潔白的絨毛和優雅的身體劃過天空，跳到了——跳到了星兒懷裏。
“喵喵喵，星兒，我成神啦！我現在是真正的神族啦！哈哈哈哈！”
“啊嗚啊嗚！”星兒抱著四茶又哭又笑，胡亂轉圈。
苗三娘笑得裏流滿面，劉魚娘和張大哥歡呼著抱在一起又火燒般分開，百姓們鼓掌高呼，畫皮妖在空中偏偏飛舞，灑下粉嫩的花瓣，繽紛若雨。
一片熱鬧中，只有白煊還維持著高舉手臂的尷尬姿勢，僵硬猶如一尊石雕。
十燁噗一下笑出了聲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小劇場
白煊：我造型都擺好了，居然這麽不給我面子！
戰鬥結束，大家中秋快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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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星兒！”四茶大驚失色，一躍而起撲向了苗三娘的面門，就在他躍起的一瞬間，紙臉瞬間浮現出朱砂描繪的眉眼口鼻，畫出的眼珠子轉了一下，猝然瞪向了四茶。
四茶只覺腦袋嗡一聲，仿佛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將他的整個身體控住了，他全身僵硬，好像個破布偶直直摔到了地上，草精摔到了他身邊，在地上砸了個坑，竟是和他一樣受到了波及，全身的絨毛都變硬了，仿佛一只僵硬的刺猬。
四周百姓轟一下散開，駭然看著苗三娘。
苗三娘的紙臉一格一格轉向懷裏的星兒，紅色眼珠飛速翻轉了幾下。
星兒似乎被嚇傻了，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苗三娘，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似乎想要碰碰娘親。
苗三娘的紙臉發出哢嚓一聲，她驟然擡起手臂，手如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了星兒的後心。
“星兒！”
“三娘！”
淒厲呼聲四起，劉魚娘和張大哥撲了上去，可是根本來不及，星兒就在苗三娘的懷裏，幾乎就在眨眼間，苗三娘尖銳的指甲就戳進了星兒的皮肉。
結界外的“十燁”笑出了聲。
豈料就在此時，一層明光從星兒身體裏綻出，是四茶的庇佑神光！苗三娘發出一聲怪異的慘叫，拋出星兒，被趕來的劉魚娘抱住滾到了一邊。
張大哥沖上去扭住苗三娘的胳膊，街坊四鄰也上去幫忙，七手八腳制住苗三娘。星兒在劉魚娘懷裏拼命掙紮，哭喊著要撲到娘親懷裏，被狠狠壓住。
“住……手……”四茶艱難爬起身，四肢劇烈抖動著，他的身體裏有兩股力量在激烈對抗，一種是他微弱的神力，還有一種是剛剛紙臉註入他身體裏的力量，那是一種十分邪惡的力量，感覺令人作嘔，仿佛無數黑色腐蟲在全身的筋脈中蠕動，企圖控制他的身體、神力，甚至想腐蝕他的精神力。
休想！他是守護這裏的神，誰也別想在他的地盤上的傷害他保護的百姓。
四茶四爪撐地，尾巴高高豎起，狠狠瞪著假十燁，雪白的絨毛無風而動，根根絨毛綻出柔軟的明光。
“吾乃陰山脈……鳳凰府……城隍屬關帝神座第三十八分座代理神……四茶神君……你還不……速速束手就擒……咳！”四茶噴出一口血，胸`前的雪白的絨毛染上了大團的鮮紅，背部神光浮現出五個青色的窟窿，黑氣蒸騰而起。
“小貓，你怎麽了？”
“貓貓你沒事吧？！”
眾百姓疾呼，還有好幾個要跑過來，被四茶喵一聲喝止，“別過來！”
是神光反噬，傷在星兒庇佑神光上的傷轉移到了他的身上。㊣
很好，說明星兒沒事。
四茶咬緊牙關，血水順著他的牙縫滴落，可他卻高高昂起頭，不露半分怯懦。
附著著神光的絨毛紛紛脫落，飄揚著飛向半空，一根又一根附著在結界上，仿佛在結界內|壁貼上了一層毛絨絨的毯子，結界綻出漣漪般的美麗光澤，蕩起如水的光波。
激烈掙紮的苗三娘漸漸不動了，眾百姓擡頭望著這世間罕見的景象，皆是一臉驚艷。
假十燁似是對結界光波有些忌憚，慢慢退後了兩步。
“一只半神，能做到這個地步，倒是令我有些刮目相看。”他頓了頓，臉上的表情愈發僵硬，仿佛臉皮已經快變成了死物，又道，“為了獎賞你，我就放過這些凡人好了，只是——”
他突然摳住自己耳根後方狠狠一扯，刺啦一聲撕掉了臉皮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百姓恐怖的驚叫聲中，四茶又噴出了一口血。
假十燁血肉模糊的臉笑了起來，他高高揚起手裏的滴血的臉皮，那張人皮隨風浮動，化作一張紙臉，瞬間消失了。與此同時，假十燁身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，化為了一灘血水。
淒厲叫聲響起，苗三娘掙脫束縛一躍而起，朝著劉魚娘和星兒沖了過去。
百姓們大喊著撲上前想要阻止苗三娘，可現在的苗三娘就如同妖怪附體，速度和力量早已超出了人類範疇，輕而易舉就將擋路的人掀翻了，張大哥腿斷了，二丫頭破血流——劉魚娘抱著星兒狂奔，可根本敵不過苗三娘的速度，幾乎眨眼間就被追上，劉魚娘兩眼一閉死死抱住星兒就地一滾，打算死扛，豈料就在此時，懷中的星兒突然一縮身體從她懷裏滑了出去，小小的身體帶著明亮的白光撲進了娘親的懷中。
那一瞬間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。
苗三娘猛地僵住了，雙手高高舉著，十指呈爪狀，抵著星兒瘦小的後背，尖銳指甲上溢出的黑氣腐蝕著星兒身上脆弱的神光，全部反噬在了四茶的身上。
四茶嘴角流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，意識模糊，神光潰散，他的眼皮再也撐不住，緩緩閉合。
結界發出嗚嗚的悲鳴，頂端出現了破損的斑駁，斑駁的造型十分怪異，看起來像是一張巨大的臉——是用毛筆蘸了朱砂畫成的臉，和苗三娘的紙臉幾乎一模一樣，紅色的眼球快速轉動發出哢哢哢的響聲，仿佛在發出什麽命令。
苗三娘的手臂劇烈抖動，脖頸青筋暴跳，似乎在和什麽力量做抗爭，她的手一格一格離開了星兒的後背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，甚至能聽到骨骼斷裂的脆響。
紙臉的鼻翼劇烈起伏，飄出苗三娘細小的聲音：“星……兒……不……怕……娘……親……在……”
星兒淚流滿面，伸出小短胳膊抱住苗三娘的脖子，用軟乎乎的小臉蹭了蹭娘親的脖頸，嘴裏發出撒嬌般的“啊嗚啊嗚”聲。
頭頂的巨臉似乎急了，眼珠狂轉，哢哢亂響。苗三娘紙臉的紅眼球劇烈的翻滾著，手輕輕環住了星兒的身體，一下又一下拍著，就和她每晚哄著星兒睡覺一般。
巨臉被激怒了，他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，嘴裏溢出黑色的氣流，說時遲那時快，一道綠光倏然沖出砸在了巨臉的左眼上，又重重摔到了地上，縮成了小小的草團子。
苗三娘重重倒在了地上，紙臉左眼的位置裂開了一道口子，露出了她自己的眼睛。
“啊嗚啊嗚！”星兒大喊著撕掉了苗三娘紙臉，看到了娘親淚流滿面的臉，母子倆抱著又哭又笑。
巨臉破損裂開，一塊一塊斑駁掉落，每掉下一塊臉皮就附著在結界壁上，燃起一片又一片巨大的黑斑，腥臭的氣味從黑斑傾瀉而下，所有人都開始幹嘔。
突然，結界內|壁輕
輕震了一下，再一次綻出了溫柔的白光。
一只大白貓緩緩穿過人群，站在了巨臉的正下方，大貓的體型差不多有豹子大小，軀體修長優美，皮毛泛著月華般的皎潔，貓眼清澈美麗，一只冰藍如天空，一只金黃如琥珀，它仰起頭，身體拉成一個優雅的弧形，後退蹬腿飛躍而上，整個身體沒入巨臉的口中。
天地為之一震，巨臉和結界同時碎裂，化作星辰般的碎片，散落在天地間。
天邊亮起魚肚白，金色的晨曦灑滿鳳凰山脈，照亮了整座安平鎮。
當第一縷晨曦落在十燁手上的時候，最後一只惡鬼在他的咒火中化為了灰燼。
十燁全身虛脫，抖著腿緩緩盤膝坐地，擺了擺袖口和衣袂的造型。
七星觀觀規：凡坐臥行走，必有規矩。
不過某位白無常可就沒這麽多講究了，索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，嘴裏哼哼唧唧的，癱在他肚皮上的夜游神啾啾了兩聲，聽口氣大約是抱怨。
黃將軍和鬼兵們互相攙扶著鉆回地面，只留了一根黑旗展示自己的勝利，畫皮妖們最誇張，紛紛掏出瓶瓶罐罐開始給自己的補妝。
十燁擡頭，望著空中的五層結界在晨光中散落，早風拂過鬢角的發絲，還帶著潮濕的血腥氣，不過沒關系，等太陽全部升起來，無論是鬼氣還是怨氣，都將化為無形。
“我贏了，”白煊說，“我殺了三千惡鬼！”
十燁：“我毀了怨晶。”
“七曜劍是我幫你找回來的！”
“我毀了怨晶。”
“黑山老妖的致命一擊可是我殺的！”
“我毀了怨晶。”
白煊騰一下坐起身，瞪著十燁，“我花了——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法力，那可是天文數字，算起來都可以在冥界買房買街買店——”
“嗯，你贏了。”十燁說。
白煊一下噎住了，眼珠差點脫出眼眶。
十燁憋笑。
白煊的臉紅了，又躺了回去，“先別高興的太早，善後的破事兒還多著呢，要給夜游神療傷，還要給冥界匯報，還要幫安平鎮重建——”
突然，十燁感到一陣心悸，站起了身。
“怎麽了？！”白煊一骨碌跳起身。
十燁：“我設在關帝廟的結界碎了。”
白煊松了口氣：“天都亮了，結界也沒用了，碎就碎了吧。”
十燁搖了搖頭。
這種感覺不對，結界不是照到晨光後自然碎裂的，而是有什麽東西……這種感覺很難受——
“我去看看。”十燁剛走了兩步，腳下一軟差點沒跪到地上。白煊扶住了他。
白煊的身體也搖搖晃晃的，但聲音依然很精神，“一晚上沒見貓仔和草精，還挺想他們的。”
二人相互攙扶著，叫上忙著補妝畫皮妖們，慢慢走向紅楓山方向。
晨光落在街道上，反射著刺目的光，前方慢慢行來一群人，影子拉得又長又沈。
十燁和白煊停住了腳步，是安平鎮的村民，幾乎一半人都受了傷，披紅掛彩，互相攙扶著蹣跚走了過來，他們很安靜，走得很慢，表情——表情隱在影子裏，看不真切。
十燁心裏升起不詳的預感，快走幾步上前，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沒有人回答他，眾人停住腳步，無聲無息向兩邊移開，讓出一個人來。
星兒抱著一團雪白站在人群中央，苗三娘輕輕扶著他的肩膀，眼眶通紅，草精趴在星兒的頭頂，絨毛禿了大片，原本翠綠的顏色蒙上了一層灰霧。
星兒擡起頭，眼淚在眼眶裏滴溜溜打轉，他長長伸出手臂，張了張嘴，發出顫唞的“啊嗚”聲。
十燁看到了星兒捧著的東西，是四茶，小小的貓仔縮成一團，眼睛閉著，耳朵貼著小腦袋，似乎枕著尾巴正睡得香甜，只是，他胸`前的絨毛被黑色的血染紅了，身體沒有任何起伏。
他已經沒了呼吸。
草精發出長長的“吱——”，仿佛悲歌長鳴，百姓們泣不成聲。
“貓貓是為了救我們——為了守護結界——”
“貓貓還那麽小，他那麽勇敢，為什麽……”
“我還給貓貓做了新的窩呢……”
“貓貓死了哇哇哇——我再也不能餵貓貓吃魚了！”
“貓貓——”
十燁有些發楞，他緩緩伸出手，輕輕揉了揉四茶的後背，還是那麽柔軟，四茶最喜歡人摸他了，只要摸摸他，雪白的絨毛就會綻放出溫和又美麗的神光。
十燁揉了一次，又揉了一次，四茶依舊閉著眼睛，粉紅色的鼻子露了出來，嘴角還帶著甜甜的笑意。
十燁覆在四茶身上的手開始發抖，他感覺到了，四茶的身體已經冰涼、僵硬。
白煊握住了十燁的手，十燁回頭看著他，白煊的眼瞳漆黑，眼眶通紅。
十燁張了張嘴，他想問：四茶的魂呢？
白煊搖了搖頭。
什麽意思？！為何搖頭？！
你不是白無常嗎？為何不叫他的魂？！
十燁反手攥住白煊的手腕，卻被白煊拉了下來。
白煊抱著四茶放在了地上，單膝跪地，手指輕輕摸了摸四茶的耳朵，輕聲道：“陰山脈鳳凰府城隍屬關帝神君第三十八分座四茶神君，你保護了治下的百姓，你做的很好，不愧神族之名。”
星兒哇一聲哭了起來，撲到了苗三娘的懷裏。
草精和夜游神滾到了四茶的爪前，身體前傾，就仿佛在行禮一般。
十燁閉眼一瞬，撩袍單膝跪地，畫皮妖們紛紛趕來跪地垂首，百姓們一個接一個跪了下來，哭聲大作。
“四茶神君，走好！”
“四茶神君嗚嗚嗚嗚——”
“貓貓——”
“什麽貓貓，是四茶神君！”
慟哭聲中，所有百姓的頭頂漸漸溢出了澄明的金色光斑，顏色和魂光很相似，光斑在空中匯合凝成纖細堅韌的光線，在空中盤旋了幾圈，拉出長長的金影聚到了四茶的身體裏。
白煊手掌心亮起一團柔和的神光，輕輕覆在了四茶的頭頂。
就在此時，十燁聽到了遙遠的鐘鳴，聲音來自天空，一聲又一聲震蕩著他的心魂。
空中的雲霞漸漸散開，露出水鏡般的蔚藍天空，燦然的金色大字緩緩鋪展開來。
【陰山脈鳳凰府城隍屬關帝神君第三十八分座臨時神君四茶，護佑百姓，舍生忘死，功德圓滿，特禦封神，為陰山脈鳳凰府城隍屬安平鎮土地公，望此後為民為公，不負神格。】
霎時間，所有金字融為一團金光，如流星璀璨劃過天際，落在了四茶的身體上。
四茶浮空而起，絨毛綻出純潔無瑕的神光，所有的血汙在光中化為烏有，四肢舒展，尾巴高高翹起，兩只耳朵抖了抖，睜開了眼睛，一只冰藍如大海，一只金色如琥珀。
白煊高舉手臂，指尖璀璨，如長輩迎接歸家的子女萬分慈愛道：“四茶，來。”
四茶雙色瞳中淚光瑩瑩，他高高躍起，潔白的絨毛和優雅的身體劃過天空，跳到了——跳到了星兒懷裏。
“喵喵喵，星兒，我成神啦！我現在是真正的神族啦！哈哈哈哈！”
“啊嗚啊嗚！”星兒抱著四茶又哭又笑，胡亂轉圈。
苗三娘笑得裏流滿面，劉魚娘和張大哥歡呼著抱在一起又火燒般分開，百姓們鼓掌高呼，畫皮妖在空中偏偏飛舞，灑下粉嫩的花瓣，繽紛若雨。
一片熱鬧中，只有白煊還維持著高舉手臂的尷尬姿勢，僵硬猶如一尊石雕。
十燁噗一下笑出了聲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小劇場
白煊：我造型都擺好了，居然這麽不給我面子！
戰鬥結束，大家中秋快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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